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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9日,今年是媽媽離開我的第十二年,

一時思緒翻湧,想起從前曾經筆記下媽媽離開時的心情,

把舊文章翻出來,忍不住又不小心泛濫成淚海…

把心碎和懷念的情緒重新溫習、重新儲存一遍,再次感謝,生命中有妳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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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040011女馬 _【26個母親節】

我不說纏綿悱惻的情話
但妳的愛確實是我賴以維生


妹妹今天的暱稱寫著:謝謝妳給我的一切。
我沒有暱稱,因為我不知該落什麼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狂悲嗎?日子不也依然照過,上班了,依然得面對欲振乏力的業績;
怨天嗎?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跟天對抗,眼紅反目也只會繼續痛出一缸眼淚。


我今年滿27歲,記憶中卻有一個失落的母親節。


記得那一年剛進大學,快樂的日子還在晃晃悠悠地過…
5月的母親節是個大日子,全宿舍的人都回家了。
整棟宿舍空得只剩兩三隻小貓,我是其中之一。
為何不回家?媽媽叫我不要回家,她說:來回一趟車費好貴,別回來了!
我的孝順就是乖乖聽話,媽媽叫我不要回去我就留在宿舍。
跟隔壁班一個男同學坐在宿舍前的階梯上閑聊扯淡,
談天的內容我竟然都還略記得一二,
卻忘了問媽媽那一天她怎麼過?想我嗎?有沒有怕我寂寞?


現在想一想,不過就是來回不到一千塊的距離,
卻讓我少了一個母親節的回憶。
如果可以,我會買一束康乃馨,親自接她下班,看她驚喜的表情。
我最喜歡為她製造驚喜,她總是用又氣又好笑的表情看我…


我很愛她,
我想讓全世界知道她有多美好。
我很愛她,
我想把全世界最美的康乃馨送給她。
我很愛她,
我想把她的每一個表情烙印進我的腦海。
我很愛她,
我想讓她知道我永遠不會忘記她。


妳如果過了橋,忘記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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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200120思念_突襲

只是突然、突然、突然.....覺得沒有妳,其實我真的好寂寞.....


媽媽,大三的時候,我喜歡一個男生,
他若即若離,我躺在妳身邊抱怨著,
妳對我說:這種男生有什麼好的?送我都不要!
我笑,畫面好清晰,我真的很愛妳!
愛妳的強靭、愛妳的與世無爭、愛妳愛我。


我今天突然寂寞到發慌,
有一些無處可發的心事,不知該怎麼傾訴。
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工作還算順利、當然有一些牢騷…
我想,如果是妳,一定會告訴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然後我們很快會轉移話題,
妳可能會問我:這個星期要不要回家?
我會說,妳要不要跟我去逛街?
這個月業績很好哦,帶妳去買新衣服好不好?獎金分妳一半啊!
妳一定會說:上班累都累死了,我不要去逛街..........


但是,就算妳從來不陪我去逛街,我還是很愛妳。
每次買東西回來,怕被妳罵,我們就會把戰利品藏起來…
下次妳看見,問:又買東西?
我就皮皮地說:上次買回來妳就看過了啊!厚,很健忘…


媽,妳有看見我在哭嗎?
有一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感覺。


我找不到人替代妳。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怎麼辦?

為什麼今天突然想著妳真的不在的事實?心空空蕩蕩的......
明明工作就佔去我所有的思緒和生活,卻突地莫名空虛。
我以前最愛在妳身邊轉著、離家唸書後三天兩頭打電話給妳,
就算沒聊什麼,我也會覺得踏實,即使如此。
但現在我偶爾有些快樂、不快樂,不知向誰傾吐。
我想把榮耀都奉獻給妳、想把悲傷硬塞給妳,
妳總是不急不徐,不說長道短,不牢騷抱怨。
媽,妳在天堂好嗎?有跟著菩蕯去修行嗎?有看見我嗎?


怎麼辦,我27歲了,沒有辦法成熟。
怎麼辦,我怕妳對我說的話會隨著時間被沖淡遺忘…
妳說、妳說、妳說..........


妳總是跟著弟弟和妹妹,叫我:二姐......
妳的聲音,慈悲溫柔;妳的一顰一笑,想著想著就像電流滑過心頭。


為什麼,妳不能陪我久一些?
為什麼要走得這麼早?


太難了,原來我並非我以為的能夠輕輕放下.........
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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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062306[母親]_離別

我的母親一生勤善,
生於民國四十八年五月十六日,
卒於民國九十八年五月十九日,
享年五十有一。


這絕對是一個燠熱而令人喪失耐心的夏季,連蟬都懶得鳴叫(當然這是一個幻想,台北市怎樣也無法聽見蟬鳴吧,我想),路上的車水馬龍還在拼了命地吐著熱氣,揚起的塵埃有一瞬間矇矓我的眼睛,我以為我的腳步會稍稍停留,但沒有。週間幾日的奔波讓我敏感而神經緊張,幾度胃部絞痛糾結,直到搭上返鄉的區間車,能做的事似乎也只剩下拼命禱告…我把記憶回推到四、五月那個時候,往回看日記,四個字形容:惶惶不安!而我禱告的內容:請妳,等我,讓我看妳最後一眼!手絞到泛白,不知到醫院時迎接我的會是怎麼樣的消息?然而,好消息?壞消息?怎麼樣叫好消息、怎麼樣又叫做壞消息?腦中一片空白,毫無頭緒。

我的母親在五年前腦溢血送醫,當時她正值壯年(女人也可以這麼形容嗎?),四十五歲。我還記得那是在我大三那一年的六月,端午節的早晨。為什麼特別記得是端午節?因為前一天我還跟她通過電話,我在電話裡輕聲問她:『馬麻,今年有沒有包粽子?』我的母親是從苗栗嫁上來的傳統客家婦女,一手好廚藝,幾週前百日時回來祭拜母親,弟弟的女朋友告訴我:『我覺得軍政很想念媽媽,常常我們出去吃飯,吃到熟悉的味道,他會說:這菜很像我媽煮的味道。』我聽了,心一酸,原來我們都在尋找母親的記憶,即使再微小,也是一種療癒。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我在前一天晚上提醒母親:『那妳明天早上去上班時,記得去妳們公司外面那家早餐店買個粽子哦,應景嘛!』母親笑著應允,還跟我說她有點感冒,得早點睡覺。如果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和她通電話、最後一次聽見她的聲音,那我肯定會和她說很長很長的話…不,也許我根本就不會離開家到外地求學了,我寧願我從來不曾離開過她!我在求學的到數階段,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帶著撒嬌的口氣對她說:『馬麻,妳再等我一年哦,再等我一年我就回家陪妳了!』我真的很愛她,多麼希望可以多陪在她身邊,即使是一秒鐘也彌足珍貴。

回憶接到電話的那一個早晨,七點多,我還沒醒來。手機卻不正常地拚命作響,等我聽見時,看見無數通大伯父打來的電話。才覺得不對勁,就接到妹妹的電話,她在電話的那一頭,用著顫抖的哭聲對我說:『馬麻昏倒了,現在送到長庚去了!』我記得我跳了起來,瞬間清醒。冷靜地回答她:『好,先交代一些事情,我馬上回去。』那一天我記得我穿著藍色的外套北上,速度甚至破了以往紀錄,七點多接到電話,十一點半,我人已經在林口長庚二樓的手術室外頭了。我看見父親一臉無措坐著,大伯父、小舅舅,沒有像電視劇裡那樣八股,大家手連手心連心,安慰地說著:『吉人自有天相,她會沒事的!』沒有,現實生活裡發生這種事,好像只知道沉默,每個人各據一方落坐,任憑時間像個殘忍的殺手,一刀一刀剜挖我們的意志。大概也因為端午節的關係,向來人滿為患的長庚開刀房,此時只有零星的幾台手術,螢幕裡不停跳動著患者的姓名-羅O娥,手術中。直到現在回想,我都覺得我等了有那麼一世紀之久…姐姐接到電話也匆匆趕來,我們依然相對無語,原來驚慌失措的最高級,是像個無語症的患者。大約也是姐姐看我臉色不太對,把我拉到樓梯間,突然間她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輕說:『馬麻會沒事了、她會沒事了、一定會沒事的…』就在那一刻,我崩潰地痛哭,無法接受這麼殘酷的事發生。父親說,因為端午節的關係,母親在工作之前,先繞到祖祠祭拜,席間還有人看見她,後來等她再被發現,已經是倒在馬路上了!緊急送到湖口的醫院,湖口的醫院說母親狀況危急,沒辦法收,只能轉往大醫院急救。必須有一位家屬陪同,父親那時在工作,放端午節的弟弟就在路口上等著,等救護車經過時上了車。弟弟跟我形容,那時他看到母親時,她已不會說話、陷入昏迷,應該是傷害到了腦部,母親的腳不停抽搐、無法自主地抬起、放下…

我已經想不起來當時母親的刀動了幾個鐘頭,只記得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推出來,母親還在裡頭,她的那一刀,動了好久。總算、總算…『手術中』的字樣跳成『恢復中』,我懸宕好幾個鐘頭的心總算有些塵埃落定的踏實。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代表著未來長長五年的病塌相待,我以為全天下的人動完手術,就等待康復…我當然想都沒想過,我的母親就此無法再自主,躺在病床上,整整五年,成為一株再也不會開口的植物,即將隨著歲月的荏苒,漸漸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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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072231[母親]_離別2

我的母親一生勤善,
生於民國四十八年五月十六日,
卒於民國九十八年五月十九日,
享年五十有一。

我是一個很喜歡參加婚禮的人,喜歡熱鬧、喜歡陪著身邊的人感染那些幸福和喜悅。但母親病倒之後,我開始產生一個很強烈的念頭:如果真的要結婚,那麼,可不可以省去那些繁雜的程序和古禮?好不好,公證就好!(雖然現在還是單身,會不會想太多?)於我而言,如果無法跪別親愛的母親,那麼一切的道理都不存在。那些曾經在腦海中刻劃好久、幻想的親密情節、一輩子只會說這麼一次的體己話和台詞…例如,母親的叮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會淚流滿腮地回答:是的,母親…唉,畫面太老套了!我想母親是絕對不會說這些話的。


姐姐在母親仙逝前的三天公證結婚,我很高興,因為姐姐特地挑的日子正是媽媽的生日。我還記得母親病危的那幾天,父親突兀地對我們說:『人家都說長輩過逝後的百日必須成婚,否則要等三年…我看,妳們三姐妹統統先結一結好了!』姐姐沒差,反正姐夫家人也希望他們盡快辦一辦;妹妹說她還沒準備好,我才幫她不確定準妹夫是不是想娶她哩(笑)!不過父親也真是的,我跟誰結婚去啊我?這件事就先不提了!不過,親戚朋友聽到姐姐是在母親仙逝前的前幾天公證,都心領神會,一致認為母親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是因為她總算了卻一椿心事…親耳聽見女兒結婚的消息,也許讓她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和牽掛會少一些!無論如何,這些我都相信,不管是什麼角度去揣想和猜測,我都接納。其實,說起來確實也是無法解釋,姐姐跟姐夫回到楊梅,在母親病榻秉告結婚消息的那一天,是個晴朗的星期天,那時候,護士小姐還輕鬆地轉達,這兩天狀況良好、升血壓的藥應該今天晚一點就會停掉(最高數據20,星期天只開了0.4),說不定明天(也就是星期一),就可以轉回去慢性病房療養了。聽到這消息,高高懸著超過一個月的無力心臟,總算可以輕輕落下…但,誰也沒料到,星期一病情急轉直下,母親還來不及轉回熟悉的慢性療養病房,星期二的下午五點五十五分,親眼在我們三姐妹面前離開…那時我握著媽媽的手,姐姐在我身後輕輕喚我:『妹妹…媽媽走了…』心跳很戲劇性地變成一條橫線,就此,我們的世界一分為二,即使,當時被我包握住的手還是溫熱的…


母親離開之後,我對於那些殘酷而突如其來的社會案件特別敏感,總覺得人的生命實在太脆弱,結束總是毫無道理…但感謝天,卻因為看見太多的毫無道理,反而讓我感謝上天對我們的溫柔…母親用了五年的時間要我們學習釋懷和放下,最終可以平心靜氣地接受她離開的事實。我沒有花很多的力氣去療傷或復元、更沒有花時間去怨天尤人,告別式的隔天我就去鎮公所辦了火化的3,000元補助金。不會再像母親剛病倒的前一兩年,每每見到她就只會哭、想到就哭…身邊親朋好友也從剛開始的問候:『媽媽還好嗎?一定會醒過來的。』漸漸隨著時間,變成這樣四不像的關懷和慰問:『這真的是長期抗戰哦,我的xxx也是植物人,一躺就是好幾年…』外婆不止一次對我們耳提面命,將來要是準備嫁人,一定要讓對方家裡知道我們家有一個『這樣的媽媽』,外婆說,即使如此,我們一輩子都要照顧她。這是當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放手,除非,她雙手一攤,先說不玩了!


這五年之中,我不止一次夢到母親好端端地,像是什麼事也不曾發生,但夢醒後卻更是悵然若失,後來,我便寧願不曾夢見。但我至今只要聞到醫院的藥水味就會有陰影,無法抑止地想到待在醫院的那幾個月;甚至,前幾次去醫院看生病的舅媽,我跟妹妹都覺得雙腳一陣陣發軟,那些熟悉的方位和位置,都讓人有種無所適從的恐懼。尤其我記得待在醫院的那三個月,太深刻了…每兩個鐘頭幫母親翻身外加拍背,怕她褥瘡、怕她肺炎;一有空檔就幫她按摩,怕她腳板變形、怕她關節硬化;每四個鐘頭用鼻胃管餵她喝高營養的牛奶,要小心不要灌進空氣、牛奶要先隔水加熱讓它溫熱;每幾個鐘頭檢查她紙尿褲是不是濕了、每兩天幫她全身擦澡…記錄她每天的尿液排量是否正常、注意看她有沒有便祕的狀況…這些我從來想都沒想過、更無法想像對母親做這樣的照護。還記得當時母親住了加護病房十七天之後轉進普通病房,護士小姐教我們這些『基本動作』時,我和姐妹嚇壞了,覺得母親就像是個脆弱的大娃娃,身上插滿管子、腦袋瓜剛動過手術還缺了一塊頭蓋骨…這麼脆弱的母親,天哪,我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本事可以把她照顧得滴水不漏…那時候,猶記得我們光是幫母親翻個身、換個紙尿褲就可以忙上個把鐘頭,汗涔涔、心驚慌…。但總是說,人是學習的動物,尤其在面對妳所愛的人時,妳的耐心便可以無盡綿延-那個時候,我常在想,幸好,今天倒下的是母親,我們都願意來承受這些無以名狀的憂傷…但試想,如果今天倒下的是我們任何一個子女,我相信母親肯定會崩潰,然後繼續她對宿命的無言抗議,而那雙勤奮的手,肯定比我們看顧她時更加溫柔…所以,好吧!在這樣的選擇之下,後來我們便覺得照顧她變成今生對她的一種回饋,也許,她實在太疲倦了!想要暫時停下來休息一下,這是她選擇的方式,用聆聽、用安靜…那麼我們應該成全她,讓她靜靜地,感受生命…


我相信,她是不會太擔心我們的,她甚至留下一些獨有的幽默感。就好像我在母親過逝那幾日詢問姐妹意見:『我今年27歲了,媽媽的名字裡有一個”月”字,妳們覺得,我去刺青、刺個月亮在身上好不好?妳們幫我出個注意,覺得刺在那裡好?』想了一想,妹妹鎮定地說:『額頭好了!』姐姐突然唱起歌:『軟硬通吃嘜計較、命運才ㄟ順…』所以我想,母親肯定不會太擔心的,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力量,抬頭面向天空、朝妳微笑!

[母親]_離別2/未完成/98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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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131244[母親]_離別3

我的母親一生勤善,
生於民國四十八年五月十六日,
卒於民國九十八年五月十九日,
享年五十有一。


Hello.
哈囉。
How are you?
妳/你好嗎?

母親姓羅,所以她的同事給他起了一個很可愛的綽號:哈囉(羅)!
哈囉,媽媽,母親,親愛的,那麼,妳今天好嗎?

很多時候,人生可愛又可恨之處,就在於它完全無法重來一遍。我們對於過犯過的錯都沒辦法拿橡皮擦一筆勾銷,以致於,往後我們憶起回憶,也許是甜中帶苦,但遺憾地總是苦多於甜,而且多很多!關於母親,如果時光重來,我想這一次我會重新做過選擇,而不是在今天帶著遺憾放手,思想空留餘恨…

母親剛生病那段時間,進入暑假,姐姐上班、弟妹甚小,照顧媽媽我責無旁貸。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母親的狀態不見起色,親戚間漸漸起了兩種聲音…外婆家那裡,包括阿姨、外婆,都認為我應該放棄學業、休學一年專心照顧媽媽,盡最大的力量去跟命運搏鬥,期待奇蹟找上門。家裡這邊則開始想著接下來該怎麼樣給媽媽尋找照顧,同時,工作的、求學的,都必須兼顧、重新開始步入正軌。老實說,當下,我很慌…我從來沒遇過這種事,在醫院看護媽媽的那三、四個月約莫是我人生最彷徨的一段黑暗期…猶記得,對於休學這一件事,我天人交戰了很久!不是沒想過,但我記得我甚至還哭著躲到樓梯間打電話給一個敬重的學校老師尋求他的意見。我開口問他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這樣做?…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的精神折磨,最後,家人們達成共識,我終究還是去把我最後一年的學業完成。

對,我承認,我後悔了!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死也要留下來照顧她!不是自我吹噓孝道,只是現在抽離了『當局者迷』的困惑害怕後,我終於才看清了到底哪一件事是人生中重要的。我無法相信,三個月後,我怎麼會就這樣放下母親回學校讀書?現在想想覺得太可笑,滿腹遺憾無處可吐,我慚愧萬分。但後悔也沒辦法為我換回什麼,我只能天天於事無補地自我催眠:這樣是最好的、如果媽媽有意識,她不會希望我們停掉課業的…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這些不痛不癢的自我安慰讓人唾棄,我對於自己的軟弱感到無地自容,我竟然連為母親暫時放下一切的勇氣都做不到!我真的非常、非常後悔;我真的時常、時常想起自己當時錯誤的那一步…不止一次想著,如果我當時真的先專心地照顧媽媽一年,說不定她真的會好起來?說不定,她就這樣醒過來…


幫媽媽開刀的腦神經外科主治醫生曾經坦白告訴我:『其實,收到這種病人,站在私人的立場,我並不會建議把她救起來,因為已經預知到接下來的結果-又是一個沉重的家庭負擔、只要傷到腦部之後,未來能復元或自理的機會微乎其微。』母親的昏迷指數只有『3』,當時醫生跟我說,這需要奇蹟,他只看過一個昏迷指數3的人醒過來,那人是在英國受傷的主播劉海若。過幾年,又出現另一個奇蹟:台中市長夫人邵曉鈴,我當時真的好羨慕胡市長一家人,可以在昏迷指數3的狀況下撿回一條脆弱的生命,而我的母親,卻沒有如此的好運氣…。主治醫生跟我說,但是站在醫生的立場,只要一息尚存,他們便會搶救到最後一秒,每一個家屬也都希望醫生能夠為自己的家人多盡一份力、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我們不曾放棄過…。但,這樣、那樣的,到底什麼樣結局是最好的?卻還是得不到答案。


然而現在,經歷過這件事,我其實已經成為一個無神論者。很多時候遇事祈求神佛,拜拜叩首只是求心安,尋求一種心靈的平靜,已經失去仰望奇蹟發生的信念。我還記得,當時有親戚夢到,說端午節那一天母親到祖祠去拜拜,結束後發生此事,是因為祖先們覺得媽媽很孝順,想把她留在身邊。當時,我們求神問卜,病床邊掛了各式各樣的平安符;舅媽說她去找通靈的問事,透過通靈的眼睛看見母親的病床旁站了一個人不離開,我不曉得這是在指證什麼,但一切我都相信也都不相信。有人說是冤親債主,要我每天念經迴向到母親身上…會不會是因為我每天唸得不夠多?所以一直到最後奇蹟都沒有發生。信仰,並沒有讓我得到救贖。


母親生前對於信仰保持開放態度,遇佛則拜,心存善念,也曾經對我說過待她退休後也要加入慈濟或是到醫院當志工。善良如她,一生庸碌不曾為己…這一回,我即使並不特別信仰任何神佛,卻也衷心祈求,讓她腳踩蓮花、追隨神佛的腳步,洗盡此生憂慮,步步前進極樂世界,再無罣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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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190306[母親]_離別4

我的母親一生勤善,
生於民國四十八年五月十六日,
卒於民國九十八年五月十九日,
享年五十有一。

母親_攝於民國六十八年,20歲,五寮尖山。


普拉笑說我學龍應台的『目送』,於是寫了『離別』。當下心裡打了個突,倒是尚未拜讀過這本書。於是隔天下了班的路上,心上牽掛此事,返家前便特地停留書店買了龍應台的『目送』。從掀起書開始,便欲罷不能!不能說完全明白騷人墨客對世俗的沉吟,也尚未擁有同樣年紀的歷練眼光、淡然姿態,只能說,藉由文字得到一些些的感召,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同理心,體驗作家心目中的生離死別。而我肯定的是,失去過的人,再閱讀這些片段文章,更能了然於心的明白,那一句『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是人的生命中多麼不可承受之重…而我,只希望儘我所能地紀錄些什麼關於母親的,在離別之後、在我記不住之前…

和每一個情人眼中出西施的人一模一樣的心態,在我心目中,全世界沒有一個人比我的母親更偉大、更崇高。說了也許無人相信,但在我跟她生活的二十多年來,我甚至想不起她曾經對誰口出惡言,甚至,道人是非長短這些事,從來不會出現在我家的茶餘飯後。我不曾被母親鞭笞(也許有,也已經久到記都記不住),更想不起何時曾被母親大聲斥責。她民主教育、她細心呵護,同時,她開朗溫柔,嫻淑恭儉。爺爺奶奶還在世時,切了水果吩咐我們不許偷吃,先端到大廳給爺爺奶奶吃過我們才可以動;父親在母親辭世後,也曾經跟我們說過:『我從來沒看過像妳媽媽這樣的女人了!別人家的媳婦是恨不得不用服侍公婆,只有妳媽媽,老是跟我抱怨妳們爺爺奶奶過逝太早,她都還來不及盡更多孝道…』這話聽來我一點也不意外,確實很像我們的母親會說的話。

若要我抱怨母親一兩事,我只會怨她從不曾開口對我們喊出一聲苦。印象中還有一件事令我每每想起來都會覺得痛…有一年,母親騎車跌倒,全身擦傷,她回家後竟然照樣做家事、幹粗活兒,為了怕被家人發現,竟然只是在燠熱的夏天套上輕薄的長袖和長褲,若無其事地每一件家事。我已經忘記我後來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只是每每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心痛痛的…還有一年,我也忘記母親是為了什麼原因住院幾天,竟然不讓我們知道她是去住院,包袱整理了就說她要出去幾天,我只記得當時我們依然照常上學吃飯,真的以為母親只是去了那個地方遊玩…這些事我都是長大後些才知道,都忘了是從父親還是姐姐口中得知,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我的母親強韌得不可思議,我的母親堅強得令人回想起只覺得心疼…

在家庭狀況步入衰敗前,我們幾個孩子真的是一手被母親呵護長大的。那時母親還是個全職的家庭主婦,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我們四個孩子看顧好。每天早上,我們一定是吃過母親親手做的早餐才會去上學,熱牛奶、親手打的豆漿、獨一無二的蛋餅、蘿蔔糕、鹹稀飯…中午、晚上回家肯定是熱呼呼的菜餚伴我們上餐桌,而那個時候我當然還不懂,原來這一切看來理所當然的事,在長大以後、在失去以後,會成為人生中這麼獨一無二的事。除此之外,我自認寫字還算不醜,也還好有母親的嚴格管教。她以前總是坐在我的後面看我寫功課,寫的不好便全部擦掉重寫,一遍又一遍…當然,家裡每個小孩都是人人平等,都是媽媽一路恩威並施地細心陪伴長大。印象很深刻,有一次,我問母親:『為什麼我同學的爸媽都會給他們考試考高分的獎金,妳都沒有?』我記得母親是這麼回答我的:『妳考得好是為了妳自己,不是為了我!』長大再三回味,寓意甚深,只可惜,當時我當然是稚嫩到無法理解。國中以後,母親開始工作,剛開始工作的那一陣子,甚至還不告訴我們她是去上班,老是編派些理由,最後,總算是坦白說是出門工作…沒多久,家裡的BMW變賣、父親離家、工廠收起、我差點繳不出校外旅遊的費用、我開始打工、家裡三不五時開始有奇怪的人上門來找媽媽要債…開始長達好多年的慘綠時光,但無論是如何的慘綠…跟現在失去母親後相比,那一段不願記起的回憶,卻也成為另一段、無與倫比的美麗…


善良如我的母親,最擔心也最抱歉的,是她對弟弟的疏於照顧。我的弟弟曾經有好長一段的叛逆期,母親後期已忙於工作,沒辦法像小時候那樣分分秒秒地眷顧我們那般的照顧弟弟。母親曾經很自責對我坦白她的無能為力,甚至,她覺得沒辦法把弟弟醜醜歪歪的字調教過來也是她的疏失,她常覺得虧欠弟弟。但是,媽,妳放心吧!妳兒子現在很乖、很懂事,我覺得他比同年齡的男孩子還要屌!他自食其力,並沒有成為一個被寵壞的孩子,相反地,他很懂事。所以,妳不用擔心,妳在另一個世界裡,只要收心地,靜靜地保護著我們就好了!其他的…請妳,都不用再操心了,微笑看著我們就好了,好嗎?就算跌倒了,我們也可以跟妳一樣,很堅強勇敢的,若無其事地馬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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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292240[母親]_離別5

我的母親一生勤善,
生於民國四十八年五月十六日,
卒於民國九十八年五月十九日,
享年五十有一。


母親_姐姐(攝於民國69-70年)

你/妳覺得你/妳瞭解自己的母親嗎?我一直以為我是很明白的,但在母親離開之後,我發現其實並不然。尤其當我在她的遺物裡發現一本日記之後,覺得自己彷彿窺伺了某一部份的她-那是她從來不曾想讓我們看見的那一個真實的她。我在很掙扎的心情下打開日記…帶著一點不安,像是不小心掀開了屬於母親內心深處的那只潘朵拉祕密盒子。打開後,躍然眼前的確實是滿滿的欲望,只不過,這一隻欲望的野獸卻僅僅是溫馴地蜷曲在自己的世界裡,那些滿滿的欲望,全是對於愛情及幸福的渴望…很卑微、很渺小、很寂寞、很憂傷…

那時候,我恍然大悟,其實母親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或許為母則強,孩子可以完全成為她生命的重心,但有誰不希冀能夠得到丈夫全部的關注、全心的關懷?很可惜,一直到母親離開,我猜,她都帶著對愛的疑惑,灰飛煙滅,無解。

父親是很大男人主義的傳統男人,說真的,其實我並不瞭解他,因為對於孩子他的溫柔太少、對於家庭的關注過少,以致於我長大後,對於父親的回憶甚少。但對於母親愛父親這件事,我卻從沒懷疑過。那個年代的女人不習慣把愛掛在嘴邊,習慣把自己當成一頭『牛』,默默耕耘就是最好,從不曾在我們面前開口埋怨、甚至編派父親的不是。父親在母親病倒後,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這輩子沒對不起誰過,唯有對不起妳們的媽媽!』在母親生命倒數一個月,那時候醫生幾度發出病危通知,叫家屬該做個『決定』-所謂的決定是,假若狀況危急,救是不救?當時父親氣急敗壞,氣得臉紅脖子粗地嚷著:『我們誰有資格決定她該走該留?就算急救到最後一刻,說什麼也要救!』我心裡五味雜陳,瞬間不懂愛的輕重。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你…會不會多心疼她一些?會不會多關愛她一些?直到這一刻讓我看見父親對於生命無常的吶喊,備感餘恨罷了!

後來,我們跟父親討論的結論是:倘若母親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不要電擊、不要CPR,務必別讓她在人生的最後一刻,只剩強大的疼痛的記憶…那實在太淒涼!這個決定,輕如鴻毛,護士輕快地點點頭、草率地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宣告了結母親生命的方式…但對我們而言,竟沈重得令人心驚!父親鎮日惶惶不安,像個毛躁的孩子似地在家中走來走去,沒有一刻坐得住!他半夜睡不著覺,在房間沒找著他,於是我下樓尋他,看見他發呆、看見他騎著腳踏車去吹夜風、看見他不知所措、迷惘的眼神-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於心不忍,終究是無法去責怪他對母親的殘忍。而上一代的故事,我們下一代又有什麼資格去計較?又有什麼資格去評斷是與非?那些對與錯,母親至死不曾開口怨恨過,我們又為什麼偏偏要去記掛?

母親在加護病房住了超過二十天。那個時候,我們每天只有兩個時段可以進去看她。有時候白天我們上班,晚上才能回去看她。晚上進到加護病房,護士小姐偷偷對我們說:『妳們女兒要好好跟爸爸心理建設,我看妳們其實很堅強,真正還沒準備好接受這件事的,是妳們的爸爸。』護士小姐跟我們說,白天她單獨跟父親相處時,父親總一直把我們小孩有多乖、有多棒掛在嘴邊跟她分享,還跟她說了許多關於媽媽的事。我其實表面裝作若無其事,但其實內心很震盪…這些話,從陌生的第三者口中吐出,竟然都是我不曾聽見的。護士小姐說,父親一直反反覆覆地問著:『妳們覺得這樣好嗎?這樣放棄對嗎?』迷惘的父親,其實也只是一個無法接受失去妻子的可憐男子罷了…


是不是,人總是要到失去之後才能真的懂得珍惜?很可惜,人始終無法避免犯下這樣的錯誤,誰都一樣。而我們能做的何其少?除了往前看以外,我想,也只能帶著那些渺少卻如刀剮的遺憾,面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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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20012[關於妳] ‧母親 節快樂!

雖然,媽,沒有跟我們一起過母親節。
但那是形體上,我絲毫不感覺到悲傷,也許,夜深人靜有那麼一點點遺憾…
今年的母親節依然快樂幸福,
仍然維持每一年到苗栗陪外婆的習慣,大家都來,好不熱鬧!
有的我們愛的人走了,例如外公,例如媽媽,例如舅舅。
但有新的成員加入了,例如姐夫,例如張寶弟,例如表嫂。
我想這大概就是生命的一些輪廻,

緣起緣滅,
並不是那麼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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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200043[關於妳] 憶/壹週年


當然,也沒什麼好值得特別書寫一番!
只是,對於這一年來妳一次都沒有進入我夢中,我的不滿日益加深。
阿陵好像跟我說過,她聽聞至親的人反倒不會作夢,
好像是真的,堂姐說她夢過兩三回,鄰居堂嫂也夢過,
反倒是我始終沒再見過她(即使只是在夢裡這樣的小小心願)。


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原來顯得更奢侈!

回首這一年我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改變/或了不起的作為,
只是一個轉身,才發現一年竟然就這麼匆匆逝去…
365個日子,沒有想像中的難熬,我們都調適得很好!
老實說這一年肯定是比以前輕鬆(心情上),
少了一個人讓我時時牽掛,我一個人的心情更是自由自在;
只是我覺得家庭生活已經離我非常遙遠,遠到再也無法想像…
(畢竟過去一年來見老爸的次數也是十根手指以內數得出來)
週末不用再持續跑醫院,我的時間變得更屬於自己;
只是偶爾還是會覺得其實如果現在也能夠偶爾看看妳跑醫院也沒啥大不了…
過去這一年我們都不用再把存款的1/3直接繳入醫院,金錢更運用自如;
只是多了這1/3,我好像也沒有在金錢觀上面比較長進哪…


心韻沒用哪…老媽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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